旗下27个全资子公司，全职员工2500余人，学员90000余名，直营乒乓球馆近400家，被誉为“山东省创业典型”……山东乐旋体育集团有限公司开设的“乐旋乒乓”培训，从光环围绕到关门闭店，只用了半年多时间。创始人自称“100家店倒闭，营收5亿变负债5000万”。
如今，从上海、杭州、南京、西安再到公司起源地济南，数千学员退费难，警方称不算诈骗，应找主管部门；主管部门称，应到法院起诉；有人担心，即便官司打赢，钱能不能执行回来……
“乐旋乒乓”多店倒闭背后，是经营不善还是职业闭店躲债？巨额资金流向何方？职能部门如何监管？华商报大风新闻记者通过深入采访，试图揭开背后谜团。
现状：转店关门、倒闭关门，数千名学员课难上、费难退
今年1月，浙江杭州不少家长反映，给孩子报名乐旋体育的乒乓球培训班，结果在新年的第一个工作日，就收到乐旋乒乓闭店的通知。
7月，陕西西安十几家乐旋连锁店陆续关门，学员无法上课，费用无法退还，员工被拖欠数月工资。
“乐旋”连锁大本营山东济南同样没有幸免。济南市刘女士介绍，7月24日第一次体验课结束后，在教练的一再鼓动下花6300元办理了80节课的组合卡，并承诺没有时效限制，截至8月19日共消费4节课后，店面关门。
早在2020年11月，济南王女士的孩子就在“华乒乐旋”省体店开始学习乒乓球，8月初续费后，8月19日人去楼空。
因乐旋发迹于济南，在济南布局数十家店，学员们开始组团维权，建立多个维权群。
家长们投诉“乐旋”不上课、不退费，到相关部门反映，也找到了位于济南长清区齐鲁大学科技园内的山东乐旋体育集团有限公司总部。但截至现在，大约数千名学员中，记者并未获知有人收到退费的消息。
学员家长反复投诉，预存的费用难退回
发迹：90后创始人大一创业，打造全国连锁品牌
“乐旋体育集团创始人、90后王哲涵懂宣传、会宣传，创业打造励志少年的成功人设，企业倒闭后如今开始直播带货。”一位知情人说。
据媒体报道，王哲涵大一开始，在济南市长清区一家地下车库起步创业。后来，他瞄准城市综合体，将公司打造成布点全国的乒乓球连锁俱乐部“乐旋乒乓”。年轻、帅气、多金，一时间，乐旋掌门人王哲涵成为90后新生代的创业领头羊，受到无数的追捧和赞许。
王哲涵懂得宣传，经常在网上晒出自己打乒乓球时的视频
转行：企业倒闭、更换法人，创始人直播带货
2024年3月，王哲涵透露，“受上海乐旋和杭州乐旋爆雷的影响，有几十家门店也出现了相应的状况。我把乐旋12个公司将近200家门店转给了城市负责人独立经营，目前在股权及管理上已经跟乐旋体育没有任何关系。”
王哲涵曾在其社交媒体主页写道：“100家店倒闭，200家转出。从青年企业家到落魄不堪，从营收5亿元到负债5000万元，员工百万工资、银行千万、客户退费千万、投资人千万……超跑、办公楼、家都没了。”
乐旋董事长王哲涵公开公司倒闭的过程
目前，乐旋体育官网地址、微博账号均已无法访问。
曾经快速扩张的乐旋乒乓何以迅速倒闭？有知情人介绍，因为乒乓球培训行业模式单一，他们将预售课收来的钱，错误当作自己“利润”，提前“分红”，对高档商场租金、人员工资等系列的支付考虑不足，加上疫情后，乐旋主要负责人没有把发展当主业，开始出现“套现”，进而导致崩盘。
2024年年初，乐旋旗下的乒乓球培训被以“乐动”“华宇”等名头“接盘”，有家长称其实仍旧还是原来的“一拨人”。就在学员家长陷入困境，向公安、市场监管、教育、体育等职能部门投诉维权之时，王哲涵转身成为网络主播，进行直播带货，粉丝达四百多万。
如今在“乐旋原董事长王哲涵”账号直播间，他跟妻子直播带货多是生活日用品。他曾公开称：“从营收5亿元到负债5000万元……”直播时，他还会讲赚的每分钱，都会去还债。家长张先生称，一旦有人在评论区提出乐旋骗了家长的钱等评论，就会被立即踢出或拉黑。
担心：乐旋爆雷背后是“职业闭店人”接盘？
一位知情人称，乐旋是从2018年2月份开始进入济南市区的一间地下室，后来选址到城市综合体后，开始以“地产”思维营销，为此还招揽了一些地产营销人员介入。组织教练发卡、发传单、招学生，工资分为底薪+课时费+提成+拓店入股。当时入股投资3万起，上不封顶。这种模式下，2019年到2022年这几年间，乐旋高层包括各经理店长，赚的盆满钵满。
乐旋乒乓教室
知情人介绍，其实乐旋疯狂拓店发展的同时，存在很大危机。乐旋在收到全国各地学员预售课费后，已经消掉课的这些钱是他们的利润，但是有很多没有消课的费用，他们还当作“毛利”在使用、挥霍，学员的预存课费花出去后成了负债。
有家长认为，从今年年初开始乐旋玩起了“职业闭店人”不停更换“接盘侠”的游戏，通过一系列金蝉脱壳，自2024年7月底到8月初闭店，乐旋的股东们已经脱身，家长如今寻找到的负责人其实都是“顶雷的”。
回应：工作人员称“乐动接乐旋 实际操作是同一拨人”
知情人介绍，常规的连锁机构倒闭会进行分流。比如说，当初一节课100元，去掉优惠大概是90元，其实成本在30到40元。用这个成本费，在机构中心周边一公里以内，以一节课成本30至40不等的价格分流到培训机构，不管是乒乓球、篮球、足球、拳击等等都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安抚家长。这些机构也愿意接收，因为消课后，孩子肯定还会续费。
为什么乐旋没有走这条连锁机构惯用的“老路”？知情人说，家长开始向各级政府及媒体反映后，有股东提出过愿意拿出一部分钱来分流，也有一部分人坚持不拿钱，想观望一下职能部门如何处理。
8月初，有学员到济南市历下区教体委反映问题，相关工作人员给的答复是乐动接乐旋实际操作是同一拨人。前几天还跟他们老板联系过，问了经营状况，说是无力继续经营，后续的事情不能承诺，一再强调持股人是经营不善倒闭关门，无钱可退。
历下区教体局相关工作人员称，目前全区约有400多名家长反映“乐旋”或“乐动”涉嫌“跑路”的事情，现在他们也没有办法，建议家长走司法程序。
对于“乐旋”转“乐动”，很快倒闭关门是不是“职业闭店人”的质疑，工作人员称只能通过警方界定，目前得到的消息警方界定不算诈骗，所以家长要通过司法途径来解决。
天眼查显示：山东乐旋体育集团有限公司 (曾用名：山东乐旋乒乓球俱乐部有限公司)，法人仍然是王哲涵。该公司成立于2015年，位于山东省济南市，是一家以从事体育为主的企业，企业注册资本3158万人民币。风险概览：风险方面共发现企业有天眼风险信息300条；还发现企业有涉案总金额24.679365万元；涉诉关系49条，开庭公告66条。
华商报大风新闻记者连续多日致电王哲涵手机，均处于占线当中。在网络“王哲涵乐旋体育董事长”“王教练东山再起”账号留言，截至发稿时均未回复。
质疑：监管是否有效？学费流向何处？
很多家长认为，乐旋事件表面上看似是经营不善，更应该警惕“人为倒闭”背后资金流向监管的缺位。
8月初，学员代表以《公开信》的方式曾向济南市相关部门反映，请教培行业的监管部门帮助协调会员退费或者协调所剩课时的上课问题。
华商报大风新闻记者查看了山东省教育厅、体育局于2022年6月15日下发的《山东省体育类校外培训机构设置规定》（暂行），其中要求：开办资金（注册资本）原则上不低于30万元人民币，体育类培训机构培训业务范围应当与办学许可事项相匹配等要求。并明确自2022年8月1日起施行，有效期至2024年7月31日。在本设置规定施行前已设立的体育类培训机构，须在2023年底前按本设置规定要求，重新审核登记，届时仍未办理重新登记的，不得继续开展培训活动。
9月1日，仍在维权的济南市民李女士称，既然联合下达的文件要求已设立的体育类培训机构，须在2023年底前按设置规定要求重新审核登记，届时仍未办理重新登记的，不得继续开展培训活动。那么，对于“乐旋”是如何重新审核登记？又是如何将资金纳入监管？为何没有这些手续，换了“马甲”就继续开展培训活动呢？
华商报大风新闻记者致电济南市历下区教体育局工作人员，对方称最近反映的学员特别多，乐旋、乐动他们称没有钱退，职能部门只能出面协调，别无办法。
该工作人员“实话实说”，很多教体局的孩子也在乐旋报班，预交的费用也没有办法讨要回来。还是建议学员到法院起诉。
华商报大风新闻记者致电济南市公安局历下区分局，负责民警称，辖区派出所、刑警队和法制科一起研究过了，乐旋、乐动的案子算是经营不善倒闭所致，不涉及诈骗，建议家长走法院途径起诉维权。
对于学员家长提出，一个公司流水资金高达5亿，成千上万的学员费用还没有消课，员工的工资还在拖欠，巨额资金到底流向哪里；一家牵扯众多学员的连锁品牌，股东、法人代表、负责人不停更改，众多家长报警，公司倒闭前期一星期还在推销课程算不算诈骗等问题，该民警称，只有先立案才能调查，现在都没有立案，就启动不了调查程序。鉴于这种情况，他们再向上级公安机关汇报。
说法：若涉嫌合同诈骗罪，可到公安机关报案
康达（西安）律师事务所熊若楠律师介绍，在公司闭店前仍推销预付式消费卡，具有欺诈的故意，违背了诚实信用原则，应当共同承担侵权责任。
同时，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预付式消费民事纠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征求意见稿）》第七条之规定，第三人帮助经营者逃避债务，造成消费者损失，消费者请求第三人和经营者承担连带责任的，人民法院应予支持，故如果确认有职业闭店人参与，消费者有权要求职业闭店人就经营者的债务承担连带责任；另，因经营者将所收取的款项转给了职业闭店人，职业闭店人以自身账户为他人经营的业务收取、支付账款，其与经营者构成合伙型联营，应与经营者对经营债务承担连带责任。
从刑事方面，职业闭店人与经营者可能构成合同诈骗罪。职业闭店人与经营者明知商家经营困难，无力继续履行合同义务，但仍虚构、隐瞒事实，在闭店前错误引导消费者进行消费，使消费者陷入商家仍能继续营业的错误认知，在此种认知下继续进行消费，其行为符合合同诈骗罪的构成，消费者可到公安机关报案。
华商报大风新闻记者 佘晖 编辑 董琳
（如有爆料，请拨打华商报新闻热线029-8888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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