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一所不知名的学校毕业，名义上需要在乡村小学服务若干年，然后才能够回城。

现在，他回到了这个城市市中心的小学，在乡村的服务期限是否满额，没有人知道。

事实上，这个学校的正副校长原来都是和他一个村庄的乡亲，自然是故人。这其中有没有他们的助力，很难说。不过，初来乍到，他显然没有找准自己的入座位置，倒是真的。以致当天校长进来入座的时候，客客气气地要求他挪到下一个位置。

不过，有鉴于此，他的行事准则已经可见一斑。此时的他，完全是狮子的风格——对所有人都先来一个下马威，抱着一种“老子天下第一”的处世准则，告诉每个人：我不怕你们！我不把你们放在眼里！

校园生活中的这位狮王，渐渐表现出兔子的一面

我原以为，这样的少壮派，应该依凭这自己家族在当地的显赫地位（当然，普通人哪有什么豪绅背景，“街头牛二”之类的势力才是我们平常人口中的“显赫地位”），应该一直都是这么一种冷峻的处事风格，理应处处表现出特立独行的自我。即便不为善，也不至于趋炎附势，精于算计。

可是，生活告诉我们：人，有的时候真的是一个挺复杂的动物综合体，很容易融合狮子和兔子的双重性格。

没想到，这位老师在校园生活之中，处处和校长之类的管理者走位极近。

虽然对外散发出一种难以亲和的冷峻气息，可不管遇到什么所谓的整理材料事务，人家总是自觉自愿地参与其中，从网上下载各种改头换面之后的各种文字材料，尽自己最大努力整理好。

如果哪一位校园的领导遇到了评优评先的事情，在校园里彻夜搜集整理本应该平时准备的大量资料，人家也会鞍前马后地陪侍左右，随时听从一切命令，像极了一位侍卫和马弁。

在他初到这个学校之后的评课发言之中，他的发言就让人大吃一惊，言必称——我们校长说过如何如何；我完全是按照我们校长的话去做的，所以取得了这么大的成果；等等等等。他的最大优点在于：粗犷的外表丝毫不影响人家的逢迎用语，哪怕极其露骨也不以为意。

刚开始的时候，我以为

校长等人会比较讨厌这种毫无遮掩、目的性很强的溢美之词。可后来，我知道自己想错了，校长等人完全把他作为了《水浒传》里对宋江忠心耿耿的李逵，开始寄予厚望，校内地位慢慢攀升，开始负责起校外各个培训班和校外各个幼儿园的巡查工作。

怎么说呢，这位老师的外貌和手段，别说，用在这些方面真的是物尽其用，完全不像我等一样，只有妇人之仁。

从以上角度来说，你不觉得这位老师像兔子一样乖巧吗？

多说一句，这样的依附当然会带来巨大收益：评优评先当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别的老师不知道有哪些荣誉的时候，人家已经拿到手软。

还有一次，没有一个老师去参加所谓的校外听课活动，因此受到批评，但唯独人家被校长以一句“人家和你们不一样，人家当天家里小孩生病了”为由，免于处罚——关于这一点，我在《管窥：教育生涯中的一名校长——教育生态的缔造者，有关她的二三事》中有过叙述。

这位混合体老师的日常表现微记录

这位平素黑脸的教师，也不见得所有情况下都是如此。和他在一个办公室的老师也经常说起他，说他在熟人之间并不会显得生分，经常也是嬉笑怒骂，经常散布一些校长教师的风言风语，会巧妙地利用插科打诨和大家搞好关系。

这一点，我深信不疑。我就亲耳听到过他对自己所最依赖的一个学校管理者的戏谑之言，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背后忠义。

但是，如果双方不太相熟，还不是自己的管理者，对方又显得老实巴交，他的脸色可以用锅底漆来形容，不会给一个好脸色，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霸蛮之气。

他还有一个坏习惯：用眼睛直楞楞地看着别人，再向地上吐口水，一如动物在用尿液标定势力范围。

不管在哪里相遇，即便你远远露出笑容，只要他觉得你这个人没有经济价值，就会恶狠狠地吐一口口水，扬长而去。

你怎么和他一般见识？人家那只能说是“个人习惯不良”，你不能擅自忖度人家内心的想法——双标的人总是这么说。

对于没有经济价值的教师，他会毫不客气。这一点，再举一个例子——

某一次，教师们凑在一起开期末总结会。其中一位老师虽然也精明，但有点奇怪，并不被大的“码头”接纳，没有形成校内分支。然而，这位教师的教学有一个显著特点：总是能让学生一举一动宛若小小士兵，极为规矩本分。因为这一点，他们班级经常获得“流动红旗”。

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很多教师明里暗里向他发难，有揶揄的意思。

没想到，这位刚到学校没多久的黑脸尊神也毫不顾忌地、直率地说：“看他那个样子！别看他他的班级得了那么多‘流动红旗’，但我们都不想搭理你，你什么都不是！”

这句话着实难听，但那位老师也就那个性格，虽然精明，但也有欺软怕硬的一面，大家和他哈哈一笑也就过去了。

对于和自己有竞争关系的教师，这位黑脸尊神表现出的是绝对敢竞争的另一面。就在前几天，学校的惯常业务会议上，一位和他同级别的管理者在发言，采用了九九八十一个形容词夸赞我们的校长。

因为他并不经常使用成语，这一次特别例外；还因为发言的这一位老师私下里对校长颇为不敬，口中对校长的称呼经常是男性的脐下三分，所有人都吃吃笑了起来，气氛一派温馨。

在笑声中，这位黑面尊神却清晰地说道：“都是从网上抄的！”

怎么讲呢？事实上，这种行为是教师的惯常操作：各种材料都从网上下载，只做网络的搬运工。黑面尊神在这方面很拿手，甚至于十年来，学生的通知书评语都是他从网上拷贝下来的。

不过，这个时候，他这句清晰入耳的话的确有点不合时宜，毕竟是“宾客满座”的情况下。

那位正在使用洋洋洒洒的成语夸赞校长的教师立刻停了下来，回以一句：“我自己写的！怎么是从网上抄的？！瞎说什么！”

一切结束之后，回到同年级教师所在的办公室，刚才发言的这位教师还愤愤不平，对老师们说：“人家情商高啊，很得宠啊，人家这个动作做得好！”边说边伸出舌头，做着打圈舔舐的动作——老师们都笑了，依旧是欢乐的气氛。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

这个世界上的人从来都不是孤立存在的，起码同一个家庭里的人，性格和行事准则几无二致，用老祖宗的话来说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黑面尊神老师的孩子深得乃父真传：其大孩是女儿，眼见得在班级之内几乎是霸天虎一样的存在。

全校学生在一起列队参加活动的时候，我看到过这位小学三年级的小女生，无数次对一个班级之内的学生为所欲为：旁若无人地走出队伍，旁若无人地揪出班级里的小男生、小女生，趾高气扬地踢出连环腿，甚至于扬起自己的巴掌——您可以不相信，这都是我亲眼所见，甚至还是影像记录。

有那么几次，我在拍摄的时候，另外几位教师还看到了——我并不忌讳：如实记录而已。

这个时候，她的老师就在旁边，但并不干涉，反而非常鼓励。你知道为什么吗？这就牵涉到复杂的人性，这里不再展开论述。

你以为他的孩子一直都是这么肆无忌惮？非也，有的时候也伤心哭泣，再举个例子——

前几天，我在学校门口例行教师值班，保安无聊中看着校园内奔跑的黑面尊神的女儿笑道：“哈哈，这么小就知道人情世故了！”然后，他跟我聊了起来。

有一次放学，老师们都没有离校，黑面尊神的女儿和校长某个亲戚的女儿在一起玩耍。

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两个人之间起了争执。黑面尊神的女儿吃了亏。

她哪里受得了这个委屈？但面对校长的某位亲戚的女儿，显然也不敢打回去，只好跑到自己爸爸的办公室，一通翻天覆地。

人们逗她：你怎么不跟她大战一番？

黑面尊神的女儿回答：人家是校长亲戚的女儿，我哪里敢啊？

我听到这个故事只能感慨：唉，这真是从小培养的优异“情商”啊！从小就知道地位和秩序，前途不可限量！

结语

闲来无事，我喜欢把自己知道的一点故事拿出来，摆在太阳底下晒一晒。当然，我并没有指名道姓，谁都不要对号入座，可以把它当做一篇失败的小说来看吧。

今后，我会经常写一写这些东西。我把它叫做：《人物志》。

（图片来源网络侵删）